立場新聞
撰文:黃慧儀
卡桑德拉是希臘、羅馬神話中特洛伊的公主,擁有預言的能力。因為受到詛咒,注定無人相信她的預言。然而,目睹世界崩壞而無能為力的,又豈止這個神話人物?德國劇作家Kevin Rittberger於2010年寫成的《卡桑德拉/表象終結的世界》(以下簡稱《卡桑德拉》),透過描寫為了自由而走到歐洲的非洲難民故事,指出現今我們面對難以追尋實相的困局,和似乎無法超越自身去理解他者痛苦的處境。此劇將於一月尾由小息跨媒介創作室在牛棚12號單位上演,作為他們「邊境系列」第三部製作,希望既聚焦難民議題,同時思考人在世間該如何自處。
延續邊境故事
《卡桑德拉》導演陳冠而 (Fee) 形容「邊境系列」有一種逐漸退後看、所謂「拉Wide」的感覺。她坦言,最初構思《靜默。邊境族》時,只是很純粹地用作梳理旅行時的經歷,沒想過會有「邊境系列」的出現。隨後遇上傘運,她把鏡頭從戰場移向城市,用另一形式探究暴力和仇恨的根源,創作「邊境系列」之二《靜默邊境》。不久她遇上《卡桑德拉》,便決定首次搬演一完整劇本,從劇作家Kevin Rittberger的視點切入,更宏觀地看整個世界和人的處境。
讀劇後,Fee已有計劃將之搬上舞台,碰巧上年年初等待資助審批時,得知當時前進進戲劇工作坊也準備上演此劇。無獨有偶,大家都意識到,難民這個話題,在全球化的概念下,已經不再遙遠。「如果覺得難民議題跟香港人遙遠,下一個要問自己的問題,就是為何我們會這樣想?」 Fee解釋,劇本表面上寫關於非洲難民和歐洲人的故事,實際上它也是香港人的寫照。「我們像歐洲人,會用佔優勢的位置看待難民;同時我們也像非洲難民,在制度壓迫下,一直想移民。」「邊境系列」說的,是他,也是你和我。
旁觀他人之痛苦
不論自編還是用現成劇本,導演對表達重要議題的渴望,跟無法超越自身去了解他者的痛苦感覺,似乎注定是永恆的倫理矛盾。儘管知道自己在難民議題上無法獨善其身,Fee構思《卡桑德拉》的時候仍會感受到旁觀他人之痛苦,不知如何自處。她舉例說,《靜默。邊境族》是旅行經歷的梳理,經她傳達給觀眾,觀眾始終無經歷過,怎樣從第一身出發說故事,觀眾都難以身同感受。到了現在處理劇本,縱使部分材料由編劇親身實地訪查而得,他也只能從旁觀者角度盡力關注,無法真正介入。Fee 表示,她在探索文本的過程中意識到一種身份危機。「當我說劇中人物的一些苦難經歷,我會質疑,自己是否正在消費他?」
既然只能從「沒有身體的觀點」出發,該如何自處?「我們曾訪問香港一些庇護申請者,希望大家在創作過程中不斷思考。」Fee 表示製作團隊中各人對議題有不同的觀點,唯有透過互相分享其看法,從中尋找立身的位置。
穿越表象 尋找實相
Fee 表示,《卡桑德拉》指出了世界多重面向的特性,而碎片化的表象令事情變得更難以掌握。「可能因為媒體的緣故,事情變得更碎片化,同時它會製造假象讓你以為掌握到真相。」她解釋,今次選用這個劇本,也是因為不想局限於自己的觀點。不過由於篇幅稍長,她仍會將劇本作出適量的刪減。
既然世界充斥假象,我們如何尋找真相?演員鄭佩嘉說現在學懂了接收資訊後,先退後一步想清楚。「人們怎樣報道、拍攝的手法、如何翻譯……每個人都會用自己的方式解讀故事。」至於負責多媒體裝置設計的岩井 Remu則認為編劇字裏行間提供了答案。「你可抱持一些觀點,同時你也要質疑自己的那些觀點。」
生於資訊發達的年代,我們彷彿知道一切,但權力主導視線,面對真相,我們其實一無所知。哪世上其實是否沒有東西可以相信?Fee引用Susan Sontag《旁觀他人之痛苦》的內容,認同「世界確實會有很多假象,很危險的。」她相信,除了表象,意志也是尋找真相的關鍵:
「但不代表我們要變得虛無,放棄相信;意識到種種侷限以後,重要的便是意志。」
Fee分享文本在序處的一段文字:「神話一旦開始,啟示 便要終結。重點在於要改變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