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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默。邊境族》|媒體報導 4

狹縫雜會  陳冠而|JET VOL. 142 6/2014 |文:Joanne 訪問:陳嘉露

劇場雖小,有容乃大,陳冠而是活躍小劇場的多媒體藝術家,迷信真正trans真正crossover,喜將各路英雄捉入劇場齊齊玩。她自己亦如百足多爪,文本導演布景設計裝置藝術錄像舞蹈每事懂一些每事做多些,開口埋口邊緣女性身體探索,不是往劇場的路上就是在旅途上。這樣的陳冠而是零碎又熱血的,若要簡單蓋括,那就是她是新一代劇場工作者中值得注目的一位,就此而已。

小劇場這回事,都是靠口碑。認識陳冠而因為朋友C,C間或入劇場,喜好不算太大路亦不算太另類,有時膽粗粗去看多媒體,都是釣魚收場,奇在看陳冠而,乖乖坐定定看足兩小時。

看其月底新作《靜默。邊境族》宣傳文稿,有李思颺編舞,梁寶榮做聲音及現場音樂,成博民做多媒體設計,她負責文本及導演,「我覺得香港藝術圈應該再crossover多點、dialogue多點、玩多點。辛辣講句,好多crossover都係得個講字,都無cross到。」她的劇場未必人人喜愛次次佳作,但她真心要跟四面八方藝術家合作jam表演,每次都延伸場外,有時延伸到文字,有時延伸到影集刊物,有時是音樂,像之前的《女身饗宴》就包括影集網上誌與展覽,這次的《靜默。邊境族》亦有聲像裝置展覽與講座。

她的創作由文字開始,好細個已經不停寫,然後畫畫、裝置、戲劇,開始對攝影、錄像有興趣,入讀城大Creative Media,主攻文字、錄像加裝置。「演戲都是邊做邊學,導演真的不知哪來的,但一坐落排練場,就有好多感覺,知道要有哪些動作、哪些畫面。」然後她的世界多了舞蹈,「目前探索方向是身體,所以有很多肢體、舞動元素。」最近期的衝擊是聲音,「更直入,更超越。有聽過宇宙第一個聲音是Om?宇宙的第一樣嘢是聲音!」所以她的劇場都是有聲有畫組合豐富,「 是由細到大多種媒介創作經驗的大成。」

她的劇場啟蒙是瘋祭舞台,成長期混前進進牛棚劇場,甫畢業就與曾赴台灣雲門舞集舞蹈教室習舞的郭嘉源合組小息跨媒介創作室,「劇場風格是人本,但又不是poor theatre或極簡主義。」曾製作以Sarah Kane《4.48精神異常》為靈感的《448個黑色姿勢》、探索女性身體靈慾的《女身饗宴》、取材自愛沙尼亞作家Tonu Onnepalu同名小說的《邊境國》等。是次延續國族邊境思考的《 靜默。邊境族 》,設定吟唱老人、記者與邊界年輕軍人,講暴力、權力、自由。「如果邊界是道狹縫,我是蠻喜歡鑽進裡面的,似乎可以打開一些缺口,走進一些奇怪的空間。」創作靈感全來自旅行,一閒就出發,西進之路由印度、尼泊爾、西藏到土耳其,旅行期間寫下大堆遊記。筆名,就叫「旅行終日」。

《靜默。邊境族》|媒體報導 3

天地無容 邊境族的故事|經濟日報副刊 9/6/2014|文:李秀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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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界,是想像的存在,既真實,又虛幻。世界上多少邊境族在邊界內外徘徊,找不著去路,又回不了鄉,天大地大,成了孤魂。身體劇場《靜默.邊境族》,訴說著那些一直存在,卻被消音的流徙族群故事。

三年前,著名愛沙尼亞小說《邊境國》(Piiririik) 被翻譯成中文,作者托努.歐內伯魯 (Tonu Onnepalu) 藉一個投奔法國的東歐翻譯家故事,反照出愛沙尼亞獨立、邊境開放後,國民面對身份認同的問題。
邊境國原是政治詞彙,在一戰、二戰期間,西歐實施邊境國政策,以一連串位處西歐與俄羅斯之間的國家,包括愛沙尼亞,來抵抗蘇聯和共產主義的擴張。《邊境國》一書就是圍繞著這個命題——邊境。這個人為的、存在又不存在、真實又不真實的概念,使香港多媒體藝術家陳冠而著迷。兩年前,她曾因此創作了一個同名的短篇舞蹈劇場,「當時想得太簡單,過程中,邊界一詞漸漸牽扯出我腦裏好多其他想法,好像戰爭、暴力、人權等等,如此龐大的議題,半小時的劇場根本處理不了。」兩年後的今天,她生出了一個更深刻的《靜默。邊境族》。

尋找 真實的發聲

《靜默。邊境族》以虛幻的邊境族為核心。邊境族,並非某一特定民族,而是指向那些家園被侵佔、身份被剝奪、文化遭斷絕的人們。回顧現世,邊境族存在於世界不同角落,但由於他們處於那虛構想像的「邊界」之上,他們的身影也因此「被隱形」。一如媒體上出現的庫爾德游擊隊、藏人自焚、新疆獨立運動等報道,經過主流媒體的篩選,讓邊境族的故事被定型、被片面化。邊境族被剝奪母語、宗教、文化自由的故事,卻湮沒在「事件」的後面。

陳冠而為了了解邊境族的故事,閱讀了大量由獨立記者或學者所寫關於邊緣族的文章,如王力雄的《我的西域,你的東土》談新疆問題;從薩依德所寫的《薩依德的流亡者之書》看巴勒斯坦的民族故事等。「我曾經問過張翠容 (按:自由記者) 如何發掘故事,她說只是不停認識當地人和不斷跟他們聊天。記者就是一個蒐集故事的人,做著一個 understanding 的角色,他們走進去別人的生活,再把故事帶出來。」

幾年間,陳冠而也做著這樣的事,只是換上了旅行者的身份。她從西藏走到新疆、尼泊爾、土耳其,與不同的少數民族相處。她曾經寄住庫爾德族人的家裏,聽過「庫爾德遊擊隊」刻板印象以外的故事;她也遇過流亡藏人,聽著失去國土的悲慟。「2009 年我到西藏旅遊,當時剛剛發生過暴亂 (2008 年的 314 拉薩事件),市面全是軍人,我無法跟當地人溝通。直至我離開西藏,竟然在尼泊爾與印度的邊境認識了一對西藏逃亡情侶。他們因為那次暴亂被迫逃亡,男的花了三個月越過喜瑪拉亞山到了尼泊爾,但自此成為流亡藏人,失去了身份。女的比較幸運,她父親替她買到護照,順利逃出西藏。」原來,身份是被賦予的,半點不由人。一本護照,便限制了人的命運。「對香港人來說,這是很難想像的。如果我們要護照,去申請便可以。」

陳冠而明白到在政治上不能為他們做些甚麼,但她可以將邊境族的故事廣傳開去。「我把故事告訴多一個人知道,或許因此有了改變的可能。這些小故事,也是用來抵抗主流媒體,我要讓別人知道,他們跟我們一樣,也是人。」

改變 由聆聽開始

陳冠而兩年前創作《邊境國》,落墨在身份與國族,這次的《靜默。邊境族》,她加入更多個人閱歷,負責文本兼導演。劇場從戰爭出發:一個受命殺戮的軍人、一個守護民族言語的老人、一個失語的記者,在邊境遇上了,各人在暴力、人權與自由的邊緣徘徊。但若如劇名所言,靜默又如何應對暴力?「靜默,一方面指被禁發聲,另一方面,我不認為噪音能抵抗暴力,正如劇中有一句台詞:『用暴力換取和平是不可能的。』我在尋找另一種渠道。」

這個渠道,或許可以在軍人一角中得出一點頭緒。

軍人是加害者,與被迫害的邊境族本來處於二元對立的位置。綵排時,四位表演者在軍人與邊境族角色之間輪流交替,這是陳冠而的刻意安排。「如果一方願意聆聽另一方的處境,而非急於 label 對方,或許可以解決一些仇恨爭端。戲中那一場超現實的相遇,讓雙方代入對方身份角色,是否可提供一個解決方法?」陳冠而一臉希冀地道。

聲像裝置

《靜默。邊境族》在牛棚的演出,聲像裝置將擔當重要一角。負責多媒體的成博民和現場音樂的梁寶榮,將從影像和音效切入邊境族的故事。「影像上的選材,我要避免主流媒體對邊境族的扭曲刻畫。同樣地,影像科技象徵文明,這也要好好處理,因為文明往往是用來將邊緣者消音的手段。」成博民說。

梁寶榮則預言這將是一次耳朵不太舒服的演出,「聽過許多邊境族的故事只覺心寒,那種心寒不是因為故事存在,而是我身處安全的環境,對邊境族的愛莫能助。我會製造如噪音般的效果,營造出心寒的感覺。」

《靜默。邊境族》|媒體報導 2

聆聽流亡者之歌藝術推廣新聞頻道 1/6/2014|文:吳天悅

一些邊境地區,如以巴、新疆等地常常發生駭人的流血衝突,我們在媒體上所看到的報道就是全部嗎?導演陳冠而曾親身認識到西藏難民、庫爾德流亡者及維吾爾人,從各方傾聽逃亡者的流浪悲歌,誘發她創作一個容納多元聲音,混雜聲像裝置、音樂、舞蹈的身體劇場——《靜默。邊境族》。

這麼近,那麼遠的「邊境族」

《靜默。邊境族》其實是《邊境國》的延續,導演及文本創作陳冠而謂,當初是以一本同名的愛沙尼亞小說為靈感,探討「邊境」這個意象:「例如是身份上不清晰或是一種生存狀態,你不是很容易去劃分,一些不能劃分的東西其實有有趣的地方。」上次所講的是文化身份和國族身份,那時候她用一個比較虛的手法去講,作品比較短篇輕巧,相對有種魔幻感覺。而今次《靜默。邊境族》的切入點為戰爭,以邊境衝突這些問題來探討暴力、權力與自由,雖然不是正面講香港,但仍涉及對本土問題的凝思。

陳憶述一次去土耳其東部的旅行經歷,那是一個比較多民族混雜的地方,她寄居於一個由土耳其和庫爾德人組織的可愛家庭,並了解到兩個種族待遇的差異,庫爾德人是以二等公民的身份去生存的,會受到壓迫,例如禁止他們說自己的方言。世界上有很多這樣受壓迫的人,如維吾爾人、新疆族衝突,巴勒斯坦等,強權會因為一些自身利益而去迫害一些小數族群,陳舉例說:「中國為了國家的興旺或政治性的戰略一定要新疆很繁榮安定,所以就迫害維吾爾人。實際層面對於流亡者或受迫害的人,他們每天都在面對一些很血肉的暴力,可能會被人捉去坐監或槍殺,生活在惶恐之中,隨時會被人襲擊。但對於政權來說,這可以是很冷酷的事,只是坐在辦公室用數字去衡量人命,用金錢去衡量,就如捉棋一樣。」

她又發現在媒體上認知的庫爾德人與親身見到有差距,「很少在香港聽庫爾德人,以前通常聽到的是『庫爾德游擊隊』,好像是一些恐怖份子……媒體不夠透明度,當你親身經歷時會是另一件事,我想這是今次創作的一個核心。」她謂除了關注政治壓迫,對媒體所轉播出來的自覺也很重要。

靜聽四面八方的聲音

故事從幾個邊境人物開始,包括守護聲音的老人、終日穿梭邊境的記者、在檢查站當值的年輕軍人等,其實故事不只牽涉三個人,當中還有一些神秘角色。戰爭中可以見到人性很多複雜的面向,軍人一定是壓迫者嗎?其實他們同時在飾演壓迫者或受壓迫的人,導演希望透過跟演員討論,全面剖析各個人物的心理狀態。

很多時我們都習慣聆聽和接收一種聲音,微弱的聲音是否常被忽略?「靜默」在劇中除了意指被禁絕的聲音,同時標誌著聲音元素在劇中的重要性:「我覺得聲音和身體都是不能講大話,它們多一點質感,超越語言,語言可以幫助我們處理很多東西一些理性上、概念上的東西,但有些東西則不能處理。」因此今次另一主打就是以聲像裝置形式切入議題,多媒體創作人成博民以媒體語言重新思考媒體上轉播的「戰爭」,聲音創作人梁寶榮則會以現場音樂奏出多元聲音。

多頻道身體劇場

甚麼是「身體劇場」?陳笑說顧名思義就是一堆「身體」在劇場空間裡,「我們排練的時候會用形體、舞蹈、文字,用討論、即興放入去,沒有甚麼界限。可以說不是一個單頻道的劇場。」作品先有文字再發展形體舞蹈,陳邀請了李思颺來編舞,「今次有趣的地方就是可以跟一個有對白的劇合作,包含文字和動作,至少有兩個層面帶給觀眾。」李思颺以往的編舞風格都是以自己身體上的能力探索比較多,今次又演又跳,對她來說都是一大挑戰,「之前都發現自己跳舞在技巧層面做得太多的時候,變得有點『不人類』,人平時做的動作看似很無聊,但是在情感和張力上的表達都很重要,所以今次要發挖多一點貼近人類日常生活的動作,但又不是完全放棄技巧。」李說她沒有打算編一些高難度動作給演員,反而透過跟他們互動去發挖一些身體語言的質感,「我自己身為一個舞蹈員,跟他們的分別是我的情感是比較封閉的,沒那麼容易在幾句對白裡拋出情感,而情感和身體的狀態是互相連結的,所以在這方面的表達上他們可以給我一些東西。」

為了讓創作更自由,他們沒有考慮在正規劇場演出,反而選擇在牛棚落腳,「在一個劇場空間裡,我覺得它給予我的感覺太乾淨,好像有點離地,亦好像會容易習慣了一個很安逸的位置,所以想試一個怪一點的空間。我也喜歡牛棚的質感,因為它是一個比較舊的空間,它有歷史。」他們會在場地原有的空間上發展,身體和裝置都盡量跟空間對話,觀眾則隨著演員的步伐而游走。

雖然今次的主題偏向沉重,但陳希望做到的不是煽情,而是思考:「如果我們很想轉變的話,應該由自己開始,這是我相信的。」

《靜默。邊境族》|媒體報導 1

邊境族 尋創作立體性
星島日報副刊 14/5/2014|文:洪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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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城崇尚單調與平面,抗拒多元與立體。於是主流只有一個模樣、一把聲音、一個立場。《靜默.邊境族》虛構了一個邊境的存在,在最單薄的邊界線上,記者、軍人、孖生姊妹等角色,勾勒出一個立體的面貌。或許,這是創作於我城最艱難的狀態。

由小息跨媒介創作室製作的《靜默.邊境族》的排練正進行得如火如荼。排練室裏,導演陳冠而為演員提供了角色的背景,然後由演員自行揣摩,建構有關角色不同階段的狀態。她與演員的溝通與對話,常常便靠著這樣的練習,提煉更成熟與完整的人物。

《靜默.邊境族》的創作,源自她的旅行經驗。六、七年前在土耳其東部,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住進了一個庫爾德族人的家裏,忽爾發現,在香港媒體裏常常以恐怖分子姿態出現的庫爾德族人,在揭開游擊隊的標籤後,也是一個普通人。自此,她嘗試到訪不同的地方,為那些被媒體平面化的人與地方建立關係,了解他們的日常,還原一個身為人的立體性。這次的創作,便建基於這種立體的建構。

劇本尚未最後敲定,已經成形的角色有僧侶、軍人、記者、邊境族人、孖生姊妹等。「演出一開始會是細碎的人物,慢慢織成一個龐大的網。」陳冠而希望通過人物的處境,藉著故事的推演,織出複雜而多元的關係網絡。

我們不會有一個主流的故事──主流往往便變成了單一。」這是她希望打破的。於是記者與軍人、記者與僧侶等之間各有關係存在,劇場從一開始細碎且分散的人物,在互相牽引與建立關係後,攏聚,並成為一個複雜的網絡。

靜默回應消音

作品的宣傳叫人不能不留意的,是流亡的邊境族。「在香港似乎邊境已經在逐漸消失中,我們容不下一個模糊的狀態。」我城漸趨單調,每一個人都愈發不能保持多面向,我們只能選擇一個立場、一把聲音。「這次我們用『靜默』為題,也是在回應這個社會愈來愈多消音的動作。」陳冠而不是激進的社運分子,但關心社會上的每一把聲音,留意議題的發展,對於「消音」——不論是來自政府還是民間——感觸特深。

她以邊境族回應已日漸失去我們邊境的香港,以靜默回應消音,以立體的人物與關係,回應漸趨單一與平面化的香港人,我得說,那是個沉重的話題。

或許我們不喜歡政治——這已是我城最保守,同時也是最偏激的姿態。「但人物在不同的處境下,像孖生姊妹,當她們成為受害者時,她們如何自處?如果這種受害的狀態不停擴大,很可能她們便會變成加害者。」同樣地,冷漠的旁觀者,也可以成為加害者,這便是這個世界的現況。

《靜默.邊境族》是一個拒絕平面與標籤,還原人物立體性的嘗試。「庫爾德族人給我很大的震撼,令我更加想去旅行,與不同的人生活。」對陳冠而來說,旅行並不是拍照,一張平面的照片,只是一個單薄的標籤,只有人才是真實的存在。

她以創作回應現實社會,政治、權力——雖然我們不太願意把事情泛政治化,然而在一個泛政治化的社會中,這成為了一個必然的解讀——與人民的狀態,在沒有模糊與不確定的可能性下,嘗試回歸至人本的問題,詢問甚麼才是真實,人在不同的處境下,可以有怎樣的抉擇。

陳冠而讀創意媒體出身,創作亦不限於劇場。這次的《靜默.邊境族》,最先誕生的劇本,並不一定是觀眾在台上看見的模樣。「劇本是一個起點,演員在這個起點出發,通過日常的練習,我們再將人物加以豐富、延伸,才會變成最後的作品。」

取代傳統劇場

目前的劇本中,部分是詩,部分是故事,陳冠而以文字創作取代傳統劇場的劇本,文字成為人物的發端,是作品的第一個層次;演員以練習豐富人物角色,她擢取當中的火花加以演化,為作品添上第二個層次。

這次作品既稱為「身體劇場」,我們可以想像那是一個與肢體動作與身體的情緒相關。在排練室中,演員利用陳冠而所提供的人物背景,想像、建構角色不同階段的處境,以身體重現人物的矛盾與驚慄。

但這同時亦是一次「聲像裝置」的演出。演出的現場同時亦是一個裝置展覽,於是為作品加添了更豐富的層次。演出並不設觀眾席,在展覽的現場,主辦單位劃出數個不同的觀眾區,觀眾可在觀眾區內任意選擇自己的位置。有趣的地方便在這裏:由於這是一個展覽場地,於是位於不同觀眾區的觀眾,因為裝置的位置與角度,與演員之間的互動,所看見的,或許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這是個大膽的創作,那些繁複的層次與複雜的關係,建構出創作的多元可能性。或許,這種立體性,亦是我們的生活所欠缺。

《靜默。邊境族》|創作緣起 – 邊境之2 /Kurdish/      

邊境 之2
/ Kurdis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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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urdish,中譯庫德或庫爾德。在土耳其遇上這個家庭之前,我腦海中唯一能援引的印象,是庫爾德族遊擊隊,在童年時代經常從新聞中聽到的名字 。在這一個晚上之前,庫爾德族人在我的世界裡沒有臉孔、沒有身體、沒有靈魂,他們僅僅是殺戮、炸彈、危險的同義詞。

可是此刻,我身處土耳其東部的Diyarbakır一個溫馨可人的四人小家庭裡,眼前婉若的母親就是庫爾德族人。一雙可愛的女兒就是土耳其與庫爾德混血兒。爸爸跟我們說,姐姐叫Selin,妹妹叫Pelin,Selin是土耳其名字,Pelin是庫爾德名字。Selin, Pelin。唸起來就是一對天造地設的姐妹名字。

這一個晚上的相遇留給我的震撼至今。我首次確切地意識到,媒體上所轉存的印象與真實地生活著的人們有著天地鴻溝的差別;我首次親身接觸到被稱為危險分子的人們,而他們其實是被壓逼的、手無寸鐵的人們;我首次真正理解到,我們所理解的真實,只不過是某種角度下被截取的真實的一個鱗片。

往後我在尼泊爾遇上的西藏難民朋友、在新疆遇上的維吾爾朋友,我知道世界上有那麼多被強權壓逼、被暴力蹂躪的人們,而衝突的源頭往往與他們自己無關。而這些堪稱瘋狂的壓逼完全不遙遠,全部近在咫尺。我以為我們有思考的必要,免於容讓壓逼繼續發生,在自己或在任何人身上。

| 陳冠而(文本及導演)

| 記於2014年6月8日,香港

《靜默。邊境族》|創作緣起 – 邊境之1 /Diyarbakır/      

邊境 之1  

/ Diyarbakı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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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7月,我在土耳其東部一個叫Diyarbakır的城市裡。我來到這裡,並非出於我對這個地方的深切瞭解,一切純粹是命運使然。我只是想看一下和西邊全面歐洲化所不同,仍然保持較多保守傳統、比較窮困,也意味著較為淳樸的土耳其東部。整個土耳其東部就只有Diyarbakır有一位couchsurfing的host給予我回覆,就這樣,我就踏上了往Diyarbakır的火車,手中只有Lonely Planet影印下來的一頁資料。

我在一個和譪可親的四人家庭裡,度過了一個愉快的晚上。中年、微秃、略為發胖,外表非常平凡的父親在美味的自家製晚餐後跟我說起亞美尼亞族和庫德族的故事。半小時以後,我和我的旅伴,兩個漢裔香港人,跟土耳其裔父親、他的庫德裔土耳其籍太太、兩位可愛的土耳其庫德混血姐妹及幾位亞美尼亞裔老人,在土耳其東部境內的一間亞美尼亞人東正教堂裡喝著土耳其甜茶,傾聽著一日裡最後一次伊斯蘭禮拜的吟唱聲。

selinpelin02-e這一晚的夜色我永遠難以忘懷。亞美尼亞老教士侃侃而談,但他說的語言我半點不懂。土耳其父親告訴我,他正在說大衛王的故事。大衛王的故事。我從六歲開始在基督教學校裡唸書,大衛王的故事聽了上百遍。在一個伊斯蘭國境內的教堂再聽這個故事……我們的文化與宗教背景如此迴異,卻竟然分享同一個故事。

 
而後我第一次知道,土耳其在近代發生過種族滅絕的大屠殺,受針對的正是我面前的亞美尼亞族人。大部分亞美尼亞人在屠殺後不是罹難就是逃過別國去,而東部與敍利亞接壤的邊境地帶是剩餘下來的居民的聚居地帶。坐在身旁,笑容無比溫柔的母親,是庫德族人﹣這個中文譯名,我是事後翻查才知道的。英文是Kurdish,和土耳其人Turkish的發音像一個倒裝。Kurdish也飽受壓逼,受土耳其政府逼害。

(待續)

| 陳冠而(文本及導演)

| 記於2014年5月31日,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