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琬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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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草無比強韌、不畏艱難、在任何惡劣環境下均能生存、探尋一己空間的特質。在黎蘊賢策劃及監製的跨界演出《風平草動》中,將有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精彩呈現。該節目是香港藝術發展局「賽馬會藝壇新勢力」內的壓軸活動,集結四組不同範疇的藝術單位,於本月25-28日在大館的監獄操場內演出。黎蘊賢首先分享說「我並不是一開始便擬定了議題,才找來各表演單位創作以切合主題,我認為這籌劃的方式缺乏互動及信任。無論是表演團體或其形式都是透過不斷地溝通,交流彼此在同一時期所關心、憂慮或興奮的事情,例如對社會、自身、周遭的限制規範,以及尋覓生存意義等,各自坦蕩面對及承認纏擾內心深處的表述。在大家的想法裡找一個串連位、共通點,再想一個適合的主題來命名。」故《風平草動》實是結合了各參與者的所思所想才確立。此標題無疑令人聯想到風吹草動或風平浪靜,加上偌大的大館建築空間予人安穩平靜之感,與各表演藝術家按捺不住潛藏於心中的焦躁不安形成強烈的對比。「小草給人看似是柔弱,實際是堅強無比,就算在絕處也可以逢生。其頑強的生命力,以及拼命掙扎求存的鬥志,望能寄語和鼓勵各藝術家永不言棄的精神。」
展現按捺不住的生命力及創作精神
野草,亦予人難以控制之感,與藝術從業員何其相似。揀選大館作為演出場地,除了以上提到細密的感情配合外,實際的考慮決策更是非它莫屬。「大館作為一級歷史古建築群,在完成修復重新開放後,給人興奮期待的感覺,其寬敞舒適的空間能容納多達150人在操場觀賞表演。有別於過去兩年我獲委約策劃的兩個戶外項目,分別是在尖沙咀梳士巴利花園舉行的『大觀圓』— 洪強 x 張藝生的歷驗式裝置與演出,以及於中上環街道發生的『游山行』系列。這個游走在城市街道的活動團,只能在兩個週末舉行,團員人數也限制在三十名以內。在如此有限的情況下,效益實不能說得上顯著。然而已蔚然成為打卡熱點的大館,其觀眾流量自是不用擔心。所以,作為統籌所顧慮可不只是概念,從行政到實際操作也有著千絲萬縷的考量。」
演出場域突顯現實的荒謬
和其他三組演出單位不同,劇目《恨鐵不成鋼》由綠葉劇團的黃俊達一人作主導,他解說「有別於論點十足的《狂人》在探究到底甚麼才是瘋狂,今次在回應身邊所發生的種種奇聞異象時,我希望在心平氣和、不那麼緊張的氣氛下平靜地展述。就好像現今新聞已不能用常理去理解,那我們又可否試圖合理化不合邏輯之事。既然現今世道充滿框架,在不癲狂、不暴力的主張下,又能否苦中作樂,在抗衡下尋回失去的笑點和樂趣。故今次旨在塑造畫面,開放對話,沒有絕對的故事情節。」演出其中一段的背景為操場內的一幅大牆,黃俊達最初的構思是一行人中有人能成功爬牆逃離現實,唯意念未能實行。吊詭的是這和主題所表達想走卻又走不到何其吻合,現實確是更為諷刺。「既然未能飛天,那就試圖遁地吧!我現正想像放一塊布在地上,從而表現出脫離的狀態,而當中不一定是肉體的掙脫,也可以是靈魂的獨立」黃俊達今次安排全女班上陣,望能展示女性剛強堅毅的一面。事實上無論是表演者或參觀者在前身是監獄的大館內自由地遊走,這當中不是滿佈了矛盾與衝突嗎?權力從來不是重點,人性才是。」
由黎蘊賢撮合的Jabin Law和陳冠而事前並不認識,是最後才成隊的組合。《樂園 (終章)》並不含敍事性質,Jabin用音樂來顯示狀態,而陳冠而則以形體來展述。大家關係互動,互相探索磨合。在構想的過程中,彼此坦誠相見,說出困惑煩擾心中之事。陳冠而語氣堅定地表示:「概念末日感十足,自己都被荼毒到全身負能量,好像開心不起來。人類既深知末日已到來,卻又無能為力去反抗,甚或可能是期待它的降臨。無論是現時身處的資本主義,還是步向摧毁滅亡的生態環境,或是令人喘不過氣的社會常態,我希望都能在節目內展現這無力感。操場內有四棵大樹,除了Jabin外,另外還有三位音樂家各據一棵樹下演奏結他、低音結他及敲擊樂器。兩位舞者在當中穿插表演,訴說的可不只是靜止一幕的狀況,而是探索內心的音樂體驗。」Jabin認同着說:「大館就像是滿佈金光璀燦的末日,酒客歌舞昇平、熱鬧地幫襯着營業至凌晨的館內酒吧,如此有今生沒來世、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態度,不正是感召到末世的來臨嗎?整個建築物又好像是主題樂園,過度的裝修粉飾,大大地限制了想像。眼看這麼奢華寫意的地方,再細想它從前是一個怎樣立足處世之地,想來不是可笑至極嗎?於世上嘲諷之事確實無其不有、見怪不怪。」
林俊浩的《報告 1》改篇自卡夫卡短篇小說《為某科學院寫的一份報告》。「這個想法於六年前已在腦海裡發芽,但那時自覺未是合適的時候。」他解釋說:「所以不是因為黎蘊賢找我才去創作這個節目,而是先有作品,當中的上文下理更是和外在環境不謀而合。例如小說中提到被捉拿監禁的猿猴,這不就和曾經是監獄的大館一致嗎?」於是置身牢獄的觀眾,無不相信作品的真實質感,他也不用再搭建監房,觀眾自身已半空踏入自我催眠的狀態,奮身投入環境,無疑更能集中欣賞故事的內容。「故大館可謂不二之選,不單牢房貼題,其活化,更帶給觀眾新鮮有趣之感。在構思初期曾有想過回到劇場演出,唯場地空間充滿習性,了無驚喜生趣,所以不想重複。其後再構想在博物館內表演,及至去年初黎蘊賢邀約演出時,赫然驚覺非大館不可。」李穎蕾補充說:「我們強調自然而為,着墨的不只是大自然或其運行的生命軌跡,還有依據演員們的個性及特質,讓他們以最舒服自在的方式表演。在撫心自問檢視到底自己是一個甚麼樣的人的同時,窺探對方又是怎樣的一個人。憑著他們最自然的慣性動作,即時反映及知道文本該如何寫下去,章節如何發展才是最適合、理所當然,這大大提高創作的效率。」
最後一對在黎蘊賢穿針引線下互相認識的胡境陽和楊浩,大家一拍即合、頗有相逢恨晚之感。楊浩還在思考用詞時,胡境陽已如他肚裡的蟲一般,知曉他想說甚麼,幫他完成餘下的句子。胡境陽認為「棟篤笑當然是要由表演者按自身體驗親自去撰寫文本,要不然演繹起來就沒有貼身、親歷其境之感,那觀眾也難以投入、缺乏共鳴。故我只是以觀察家的角度,從選材至結構上給予意見,如這議題火爆,觀眾定必有反應,可加以表述。題目命名為《浩浩傳奇》是楊浩強烈要求的,眼看他那麼堅持就這樣吧!」楊浩解釋說:「這表演為半自傳式敍事,細數我頭二十年在內地的成長,以及其後移居香港十年的文化衝擊。除分享如何在港掙扎求存外,對身份的認同也充滿疑問。棟篤笑由自己的所見所聞出發,帶嘻笑怒罵的自嘲、欲哭無淚的無奈、看自身的矛盾,卻又自覺擔心不是一個很强的主題,故引用傳奇二字望能帶出內容極其震撼的錯覺或假象。將當代舞結合棟篤笑是希望能打破普羅大眾認為舞蹈必然是抽象難明的迷思,因為這樣才顯得有深度、內涵和氣質。運用棟篤笑這一貼地的媒介,望能成功地和觀眾聯繫起來。」